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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甘之如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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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他需要為此付出的代價,又豈止是挫骨揚灰那般簡單,昆侖血咒需要獻祭的最少也是九九八十一條性命。

“那我要去奪誰的心?”她明白了他的意思,她本非良善,手裏自然不只一兩條人命,人血早已飲的,還怕再啖肉吃心嗎?

溫澤走過來,抓住她的手:“阿姐,你還記得我成家那塊家傳的‘昆侖暖玉’嗎?”

十二樓上盡曉妝,望仙樓上望帝王。鎖銜金獸連環冷,水滴銅龍晝夜長。—薛逢《宮詞 》

謝宵龍體久治不愈,朝局之上謠言甚囂塵上,甚至已有不少朝臣營勢,言她是妲己褒姒之流,禍國殃民,危害社稷。

而之前溫澤這位彪炳千古的護國法師,也成了同流合汙的妖道,客氣的說將他師兄妹二人趕回玉溪山,不客氣的欲除之而後快,恨不得霎時五馬分屍。

街頭巷尾的坊間關於陛下後宮的戲說傳聞,也是越來越精彩,越傳越邪乎,尤其是謝宵病中下旨將挪用國庫西北軍資將承歡殿夷為平地,並在原址之上興建壯麗輝煌的引鳳臺時,文武百官竟生生跪在太極殿外三天三夜。

言官所上的折子奏疏滿天飛,都快趕上太極殿撐天的龍柱高了。

聯想到春時胭脂井旁那棵開紅花的槐樹,民間紛傳“有木澤而厲鬼出”,陛下寵幸的落雲仙人哪是什麽出家人,分明是胭脂井裏爬出的能食人攝魄的艷鬼,防不勝防。

中書令連同幾位尚書、軍侯甚至悄悄求去了蕭凝裳的長寧宮,陛下現如今這般瘋魔的模樣,與數年前盛寵蘇昭儀時的情形一模一樣,當年是貴妃娘娘力挽狂瀾,勸的陛下“回頭是岸”。

但長寧宮的宮人給的消息,仿佛是晴天霹靂,原來貴妃娘娘眼下正和落雲仙人在含章殿一同服侍陛下。

被折竹細細染就的蔻丹,斷斷是做不出給謝宵端茶倒水的苦差事,她裝模作樣的拿了《周易參同契》閉眼苦修,實則是昨個謝宵宣她又放縱許久。

她知這幅身子是難得一見的玲瓏,細嫩彈滑,曲徑通幽,自然沾之不忘,思之若狂。

如今謝宵日日放血被折騰的只有半條命,原本她甚至還想拿些丸藥,卻唯恐他一命嗚呼,她擔了個禍國災星的名頭是小,讓他死的這般輕易是大,便推拒身子不爽,誰知他不依不饒,更有大婚之後的那個勁頭。

幸得凝貴妃借言請安及時“阻止”,她才不至於“侍兒扶起嬌無力,始是新承恩澤時”。

聞著殿中夾雜著女人的脂粉味,她蹙眉睜眼,卻見一頭珠翠,嬌媚溫柔的蕭凝裳端著謝宵的藥碗,正在噓寒問暖:“陛下,臣妾嘗著湯藥快涼了,還是臣妾伺候陛下喝藥吧~”

俗話說“舊愛新歡,左右逢源”,彼時她是棄之敝履的舊愛,蕭凝裳是拾之如珠玉的新歡。

如今一反其道,兩人位置顛倒,終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

從害怕失去,到輾轉反側,從處心積慮,到妒忌瘋魔,面目全非,她曾經戰戰兢兢,如履薄冰受過的傷,忍過的痛,蕭凝裳她總是要一一嘗遍,才算是公平。

謝宵予她六載歡愉,又同蕭凝裳六載悲喜,如今也該血債血償了~

見蕭凝裳小意溫柔,玉勺舀起的湯藥,樊素櫻桃口吹了再吹,確保溫度適宜,不燙不冷才敢小心翼翼的端給他,眉眼中還滿是心疼,“陛下如此不愛惜自己,倒叫臣妾心裏越發難受自責……”

成碧哪裏想看見這病榻前的紅袖添香,是謝宵下令將她拘在含章殿,不準進不準出,吃喝玩樂,民間時興的好玩的,只管告訴阮顯皆會被送進來,甚至還悄悄在殿後為她安置了一張睡塌,連偏殿都不允許去。

住進含章殿已有兩日,她待兩日,蕭凝裳便在這膩了兩日,而成碧要了十壇過往數年春日裏釀好的春庭雪,外加兩大箱的話本,中間還加了不少情節出格奔放的話本,她自己看的津津有味。

謝宵與蕭凝裳閨房情趣,塌前私語,她終於是忍不住插話:“貴妃娘娘當真是心疼陛下,可見是傷在陛下身,疼在您心尖上~”

這話說的酸,不是自己酸,而是酸旁人。

蕭凝裳臉色略微有些尷尬苦澀,淚珠給不要錢一樣怕是滴到了謝宵的心坎上,“仙人這話,可真真是傷了臣妾的心,臣妾日思夜想,無不是為了陛下!”

即便不想認,成碧也是醋著的,只是一改數年前的膿包與隱忍,現如今她想開了些,誰要是讓她不痛快的,就要千倍百倍的還回來。

“貴妃娘娘此言差已,您對陛下之心天地可鑒,日月可證,不過陛下養傷著實無趣,好容易有些閑暇功夫,貧道這裏有些孤本避火圖,娘娘不妨和陛下多多研習,這雙修之術,益壽延年,溫經固本,娘娘與陛下感情順遂,也可早得龍裔~”

她這尋常百姓聽了,都猶覺粗鄙,更何況蕭凝裳是身份尊貴的世家女,大家閨秀矜貴守禮。

成碧繼續添油加醋:“聽聞闔宮之中,當屬貴妃娘娘承寵最多,盡得雨露天恩,陛下登基六年尚未子嗣,這些是貧道的一片心意!還望娘娘笑納。”

說著成碧果真將昨日看完的一厚疊秘戲圖,恭敬的送到了蕭凝裳手裏,這位貴妃娘娘在後宮如何叱咤風雲,於風月之事到底臉皮薄的很,從未這般拿到臺面上,頓時花容失色,又青又紅:“那,那如此便多寫落雲仙人了……”

那厚疊圖,她拿了不是,放了不是,雙目盈盈看著謝宵,某人半倚美人榻上,身上的銀白繡暗龍紋的寢衣只系了下面一根帶,寬闊光潔的胸膛,雖然有些傷痕,但更像是記錄輝煌戰績的勇士功勳,他慵懶閑適,神思倦怠,只管看戲。

成碧將那圖送她還不夠,甚至還堂而皇之的展開,為她細細講解:“娘娘這一式,前兩日貧道剛跟陛下試過,其中滋味不言而喻……”

她媚眼又轉而看了謝宵一眼,“娘娘得陛下盛寵至今,貧道這還班門弄斧的賣弄,實在是慚愧,貧道出身鄉野,見識淺薄,還請貴妃娘娘見諒!”她慢慢悠悠的起身,婀娜纖細的腰肢微微一拂禮,自帶風流又相當敷衍。

這次蕭凝裳自是知難而退,她客客氣氣,將她捧得高高的,又狠狠譏諷嘲弄。

謝宵身中蝕骨情絲之後,面對後宮佳麗三千,自是有心無力,但當年兩人背著她“偷歡”時,又是何等殘忍絕情。

謝宵當著蕭凝裳的面,拽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扯入懷中,笑聲爽朗道:“朕從來不知朕的卿卿,竟是這樣伶牙俐齒,卿對朕這般認可期許,又怎能讓仙人為此失望呢?”

“陛下~”成碧一頓小粉拳招呼,自然而然躲進他的懷裏,淺笑含情,近妖如魅。

蕭凝裳落了好大個沒臉,還是一派的賢良淑德,不漏任何破綻:“既然陛下同仙人還有話要說,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~”

謝宵自顧自跟他懷裏的佳人耳語,懶得只揮了揮手,而玉碗裏的湯藥他一滴未盡,被擱置在小幾上慢慢涼透。

而含章殿外夜色越來越濃,直到將整座宸宮全部湮沒。

星眸合處差即盼,枕上桃花歌兩瓣。睜開四目互相看,兩心熱似紅爐炭。

阮顯在殿外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:“陛下,天一道長剛剛派人送來煉制的金丹,說是此丹煉成耗費七七四十九日,集天地之精,藥石之靈,陛下此時服用最是適宜。”

阮顯等了許久,謝宵才舍得將成碧放開,見宮人進她背過身去整理衣衫。

“呈上來。”

原來謝宵崇道是真,這些年也陸陸續續服食一些丹藥,而溫澤在道門原就無出其右,加封“護國法師”後,眾道更皆以為尊,故而從此之後謝宵吃的金丹都是他煉制而成。

同三丸金丹呈上來的,還是服藥時所用的寒柏湯,宮婢想要伺候他進藥,又被謝宵呵退,嚇得膽戰心驚,他只喜歡二人獨處。

又落了一殿的安靜,她容裳理齊,見金丹和寒柏湯置在一旁,語笑嫣然:“難不成陛下還想讓貧道伺候您進藥?”

“卿卿,朕手疼~”他煞有其事的轉了轉手腕,那上面纏著厚厚的棉布,窺見隱隱血跡,顯然兩人剛才胡鬧時又扯開了他好容易愈合的傷口。

他勤政,右手為了批奏疏拿朱筆,單單只用左手放血,不肯亂換,就算是鐵打的人,也挨不住日日來上那麽一刀。

她順勢拿起溫澤煉的金丹,細細研究:“陛下不擔心貧道趁機下毒?”

謝宵嘴角帶笑,端起寒柏湯,但目光自始至終未曾從她身上移開半分,就著她的兩指他咬住丹藥,幹脆利落的服下,嘴角還有寒柏湯的湯跡,她的盈盈素手,纖纖十指,即便只吻在蔻丹上,卻在她心間泛起陣陣漣漪。

“不過是丸金丹,只要是卿卿親手餵的,哪怕真的是毒藥,是□□,朕亦甘之如飴,如飲仙露。”

成碧神色一黯,難得不與他調笑:“陛下可知,情話說的多了,便無人信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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